[叶黄] 断点续传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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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撇开网络上的表面联系不谈，黄少天再度见到叶修，已经是几个月后的事了。
第十一赛季蓝雨一路披荆斩棘，干掉了烟雨嘉世，甚至险胜了正在适应没有叶修的兴欣，最后半决赛的四个队伍便由霸图，轮回，微草，以及蓝雨组成。
好巧不巧，抽签后的结果是轮回主场对霸图，微草主场对蓝雨。
于是蓝雨一队人在半决赛前一周全员搭飞机飞往千里之外的B市。
黄少天有个习惯，比赛前一天他不会玩荣耀超过三个小时，一是赛前减压比加量训练更为重要，二是放松半天调整一个好心情，也有利于第二天稳定发挥。
因此他在半决赛前夜傍晚时分溜出酒店闲逛。正好酒店附近有个公园，晚上八九点钟，里面随处可见各个年龄层的人，或是散步，或是锻炼身体。
黄少天套了个连帽衫就出门了，连口罩也没带，毕竟天色昏暗，被粉丝认出来的可能性并不大。
他插着兜一路哼着歌走进公园，顺着里面的人工湖绕着圈走。夜色还不深，月亮也躲在厚重的云层后面没有露脸。只有湖边的路灯往水面上撒了一层粼光，风一抚平表面的皱褶，就明明灭灭闪烁起来。
正在黄少天称赞良辰美景的时候，身边突然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汪！”
“……”
黄少天无言以对，四下打量着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汪星人。最后他一回头，看见一只半大的黄金猎犬撒着欢朝他飞奔过来，后面慢悠悠跟着叶修。
在这儿还能遇见对方，也是挺不容易的。
黄少天感叹一番，下一秒那只小金毛就朝他的大腿扑过来——可惜由于高度和弹跳力有限，最后只能堪堪搭住黄少天的膝盖。
黄少天被他亮晶晶的小眼睛看得招架不住，只得蹲下身，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对视无言。
小金毛两只前脚搁在黄少天膝盖上，后腿直立，一根毛绒绒的尾巴左右晃个不停。
“哎，你别晃了，晃得我头晕。”黄少天伸手拽住它的尾巴顿了几秒后再松开，企图稳住它的身形，可惜后者不为所动，继续左摇右晃。
黄少天挫败地扶额。
“喂，它叫什么名字？”
叶修慢悠悠地走过来，挨着黄少天蹲下来，道：“小点。”
“这么只大型犬你叫它小点，你也叫得出口？不觉得奇怪吗！”黄少天吐槽，“能不能起个有点含金量的名字啊！叫什么也比叫这个好啊！”
“那就叫天天？”叶修挑眉。
“滚滚滚！！！几个意思？！”
“我可什么也没说啊。”
黄少天伸出手挠了挠小点的下巴，对方舒服地闭上眼，还往他手心里拱了拱，伸出舌头上上下下舔得不亦乐乎。
黄少天手上动作不停，换了个话题：“你怎么在这儿？”
“出来遛狗啊，这不很明显嘛。”
“你家就住这儿附近？土豪啊，这得跟市中心差不多了吧？！”黄少天又问，“你可别告诉我你一个人住啊？！要真是我就公之于众，让他们集火把你一波带走。”
“我那儿离这不远，我跟老头老太太，还有我弟一起住。”
“哦，这还差不多……那你以后就在B市定居了？”
叶修道：“不一定吧。其实我一直打算再搬出来，毕竟这边十多年没回来过，现在住也不习惯。”
“搬出来？搬到哪儿去？不在B市吗？”黄少天追问，“要不你来我们G市算了，本剑圣做个好事收留你。”
叶修答应得爽快：“那敢情好啊！”
黄少天愤怒地竖了个中指：“靠！我就随口一说，你还真答应啊？难道你打算住到蓝雨宿舍里面吗？能不能要点脸！”
“大晚上的你不回酒店在外面乱晃干嘛？”叶修感觉自己腿快蹲麻了，便站起来，“我记得明天晚上就是你们对大眼他们吧。”
“对啊，赛前也要放松放松嘛！”黄少天跟着起身，“人也是要休息的，劳逸结合懂吗？”
“结合过度了怎么办？明天输了找谁哭去？”
黄少天恨铁不成钢：“叶修你大爷，能说点好的吗？你哪边儿的啊？！别乌鸦嘴！输了找你哭总行了吧？”
“行，到时候我把我的冠军匀你点。”
黄少天没再搭理他，一边看着脚下的小点，一边迈开腿继续顺着人工湖绕圈。
叶修跟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后面，没说话，只是看着黄少天颀长的背影发呆。小点迈着小碎步一会儿跟在黄少天的左边，一会儿又绕到右脚去，在黄少天低头看它的时候它就咧开嘴吐出一截粉红的小舌头，送对方一个笑脸。
叶修突然想起当年两人还没有分手时，黄少天每次夏休期就跑到他这里来蹭吃蹭喝。那时候天天都是吵吵闹闹，耳根就没有清净过。但是他心里很清楚，其实他还是很高兴的。
背后传来一阵凉风，不小的风势从叶修耳边跑过，冲到前方抓着黄少天的头发乱揉了一通，然后才得意洋洋地溜走。
叶修的视线从黄少天偶尔露出的侧脸移到他的上半身——对方穿了一件连帽衫，应该不会觉得冷。
于此同时，前方几米开外的黄少天也回过身了，他的视线在叶修的长袖T恤上逡巡了一圈，像是确认了什么般，才离开。
他大概也和自己抱有同样的想法。
叶修想，其实自己真挺喜欢黄少天的，直到今天也如此。
黄少天绕了大半个湖以后停下来，在原地站定。
他双眼出神地看着颤动的湖面，“老叶。”
身边传来叶修平淡的应声。
黄少天侧过头，叶修就站在他左边很轻易就能够到的地方。对方的一双黑眸一动不动盯着自己，五官拼凑出的尽是认真的神色。
夜幕降临，月亮从云层后露了小半个脸出来，皎白的月光夹带着悠悠凉意倾倒下来，给眼前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圈朦胧的银边。
黄少天感觉自己的内心沉静下来，有关比赛的紧张，或者莫名的躁动，都被眼前的身影给温柔抚平。
然后他听见自己开口问，“老叶，荣耀对于你来说……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叶修转身面向湖面，爽快地回答。
余光瞥到黄少天一副想吐槽又无从下口的模样，叶修出声补充：
“真不知道。荣耀陪了我十年，要强加给它一个定义，我确实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
黄少天没有接话，盯着粼粼的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少天大大怎么啦？”叶修见他不说话，自顾自开口，“遇到迷茫期了？”
“有时候我挺怕的。”黄少天转过头来，“在联盟待了这么多年，人和事都见得不少了，什么样的打法粉丝最喜欢，什么样的打法看起来好看，其实我心里都清楚。
我就是怕，打着打着，把初心打丢了。”
叶修闻言，罕有地沉默了一会儿，风吹起他的额发，他看着黄少天，神色认真。
“粉丝流动性很强。他们可能因为你的一句话就喜欢你，也可能因为你一个操作失误就跟风黑。”叶修蹲下身，将还在黄少天脚边转圈的小点逗过来，“比起粉丝，同伴和队友当然要重要得多。”
“那你厌倦过吗？”
“这是肯定的。”叶修笑笑，“刚着手兴欣那会儿，一大堆事等着我做，每天都弄得手忙脚乱。我就想，好麻烦，管那么多干什么？卷铺盖走人算了。
后来我想了想，我十几岁放弃一切离家出走选择的这条路，不是用来让我半途而废的。”
叶修伸出手挠了挠小点的头顶：“以后要是你想放弃了，就想想你走到今天这一步舍弃了多少，值不值。”
黄少天走过去，挨在叶修身边站定，“硬要说的话，荣耀更像是我一个朋友。我心情好的时候，会上去找你JJC玩两把；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用小号，跑到网游里虐虐菜转换心情。
突然要放弃它，我还真舍不得。”
叶修抬头看着他，笑道：“你这不是职业选手，是网瘾少年啊。”
“滚滚滚滚滚滚！！！”黄少天简直没辙，“什么网瘾少年，你有资格说我吗？多好的气氛，被你一句话就给毁了！还能不能行了？！严肃点！”
叶修和黄少天并着肩，一同往回走，小点迈着小短腿领先在他们前方一米的地方。
黄少天张了几次嘴，想延续刚才的话题，可惜都由于气氛不对，悻悻作罢。
叶修看他一脸郁闷，问道：“还没从人生的低谷走出来啊？有什么想不通的，说出来让我给你开导开导。”
“呃，我也说不清楚……”黄少天皱起眉，“就是觉得我现在整个人状态都不对，太浮躁了，静不下心。”
这样的心态在职业联赛里当然是致命的。
“我觉得你把冠军看得太重了。”叶修抬头看了看沉静的夜空，“玩荣耀是出于喜爱，冠军只是你证明自己的一种途径，不是你荣耀生涯的全部。照你这么想，那些还在网游里为了练级挣扎的玩家怎么办？这辈子都见不了冠军戒指一面，干脆吃了账号卡自杀算了。”
黄少天低头反复想了想这番话，觉得挺对的。
“对啊，有道理。”黄少天转头看向一边的叶修，“啧啧，不愧是拿过四冠的人啊？人生赢家的心态就是跟我们这种凡人不一样，看破红尘了都。”
叶修毫不犹豫地接受对方的表扬，“那是必须的。”
黄少天冲他比个中指，滑到嘴边的[谢谢]二字却还是原封不动地咽回了肚。
脚程再慢也走到了公园门口，到了两个人该分开的地方了。
叶修正打算给黄少天道个别，就看见小点整个身体都躲在对方背后，只露出双眼睛警惕地盯着自己这个正牌主人。
“走走走，回家了。”叶修对它招招手。
对方以后退半步来表达自己无声的抗议。
叶修：“……”
黄少天憋着笑，弯腰把小点从后面抱出来，送进叶修怀里。
“小点乖乖回家，等我拿个冠军回来再去看你。”
叶修被迫被塞了一团热乎乎的软毛，圈在手臂之间，他看向黄少天：“那我走了？”
“行，你走吧。”黄少天点点头，“我也得回酒店了。”
“明天好好打，输给大眼了可别说你认识我啊！”
黄少天忙不迭吐槽：“我去，多大仇？用得着这么狠吗？这还别人主场呢，积点口德好吗。”
“不是你问我哪边儿的吗？必须蓝雨啊。”叶修笑，“不过输了也不要紧，明年再来就是了。”
黄少天笑而不答，挥挥手离开了。
第二天微草迎战蓝雨的半决赛叶修没能去到现场。
原因是他忘了抢票时间了，等到想起来还有这么一茬时，订票网页上大大的[售罄]两个字顿时对他进行了无情的嘲笑。
无奈之际，叶修只得老老实实陪自家老爷子下了几盘象棋打发时间，然后在比赛开始的前十分钟打开笔记本看网络直播。
还好网络并不卡，透过屏幕倒是也能看清楚哪有破绽哪有失误。
遗憾的是，半决赛蓝雨以4:6的两分之差输给了微草，无缘总决赛。其实蓝雨前半场的个人赛和擂台都没有太大问题，只是后来团体战出了毛病。
赛后采访里，黄少天倒不见一点沮丧，隔着液晶屏叶修看见他对着记者侃侃而谈。
“嗯……这次比赛我们输给对手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在我。前段时间我个人状态不佳，心态没有调整好，所以导致那时候所做的训练没有什么成效，对此我很抱歉。当然，现在我已经恢复回来了，像今天这样低级的失误肯定不会再出现了。”
话筒移交回记者：“那么黄少对于今天的比赛感到遗憾吗？”
黄少天笑着回答：“我尽力了，所以不遗憾。”
终究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叶修靠在椅背上，托着下巴想。
视频的末尾，黄少天直视着镜头，双眼发亮：
“毕竟有人告诉过我，‘输了不要紧，明年再来就是了’。”
叶修关闭了直播的网页，视线顿了顿，然后不自觉地移向了电脑显示器的旁边。
那里放着一个相框，照片上黄少天勾着自己的肩膀，笑得灿烂。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