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黄] 绝处逢生 10
全民打丧尸
------------------------------------------------
54
眼泪顺着脸颊滑下，余热很快就被冬天刺骨的寒风不留情面地带走，只遗留下一道透明的风干的痕迹。
黄少天紧了紧手指，终于先叶秋一步回过神来。他咬了咬牙关，沉默着往后退离了半米，缓缓睁开了眼。
直到视线重新聚焦，黄少天这才发现眼前的叶秋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黄少天迎上他的目光，不知道该说什么，又碍于现在连自己在想什么都没理清楚，他便索性也不开口了。
等到冲动劲过了，黄少天这才慢半拍地觉出一些不合时宜的不好意思起来。不过依照现在这个局面，横看竖看都不会是一个合适的解释刚才行为的场合。
不仅如此，黄少天现在的思维也是一团浆糊，他既想揪着叶秋的领子好好问问他到底在钻什么牛角尖；又想先一脚油门踩到底，先把叶秋这人抓去疾控中心再说……到后来，千万般复杂的心绪一涌而上，又轻飘飘地化为了一叶重于泰山的、名为“后怕”的鸿毛，压在黄少天的神经之上，一次又一次无声地提醒着一个事实——
他还没有确认叶秋伤势，还不知道他的情况到底如何。
叶秋被咬了，并且伤口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病变。现在最明智的选择应该是和他保持安全距离，而不是像刚刚那样张开怀抱。
对此，黄少天心里清楚地不能再清楚，但他的潜意识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压抑着自己，尽可能地不去想那个念头。
他在刀尖弑血的年岁里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生平一贯理智，此时，却想盲目地感性一回，相信所谓的“不去想就不存在”。
如果非要找一个托辞，黄少天相信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地列举出无数个借口出来，为自己的做法开脱。可是事到如今，他却懒得找了。选择那么多，他就愿意走这一条路。
他唯一的动机就是他放不下叶秋，即便不知道出于何种心情，但是心里的天平确实是被叶秋吸引着朝他倾斜过去的。
黄少天不愿意将叶秋与他们一路上看到的其他丧尸划到同一类别里，他也根本不会有这个念头。因为从本质上来说，他就已经把叶秋划分到一个独有的区域里了。
在过往的时间里，黄少天其实很少经历害怕，他是天生的无畏的骑士。所以当他发现自己的恐惧之中夹杂了一丝半毫的惊讶与怀念时，在这次久违的后怕中，他终于理解了：在叶秋这里，万有引力与进化论都可以通通不作数，而自己只需要跟着心走就好。
说是偏爱也好，执念也罢，黄少天坚定地望着叶秋的双眼，心底是一片开阔的明朗。
眼下广阔的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个人，黄少天的脑中忽然闪过叶秋从背后抱住自己的那个瞬间，然后他想：用不着伪装，也只需要承认，他愿意为了这个人背信弃义地放下一切原则，而这正是答案。
55
在黄少天沉默的这段时间里，叶秋也心照不宣地没有开口。
黄少天观察了一下对方的神色，没有他以为的惊讶或者别的任何表情，只是安静地望着自己。叶秋眼神很复杂，他像是想笑，却又不知缘由地克制着上翘的嘴角。
黄少天看得莫名，不过现在再双双沉默下去也不是办法，最紧要的还是尽快将叶秋送去注射抗体。他并不能预计到叶秋什么时候会被病毒侵袭，只能尽最大想象力地希望能拖得越久越好。
于是几秒钟后，黄少天清了清嗓子，开口了：“你把衣服穿好，我们现在马上朝你说的那个地方赶过去。”他的声音还有些涩，语气也紧绷绷地暴露了说话人的情绪。
叶秋似乎是想叹口气，半晌之后还是妥协地应了一声：“嗯。”
黄少天看着他一眼，紧张地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叶秋说。
“痛得厉不厉害？”黄少天一说出口就自己得出结论了，刚才叶秋连手臂都没法抬起来了，想也知道情况乐观不到哪里去。
偏偏叶秋还淡淡道：“也还好。”
黄少天听得窝火：“喂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死要面子啊？刚刚是谁痛得动都不敢动了？我看你这人是个逞强专业户啊！”
叶秋勾了勾嘴角，有点勉强，不过气色还不算太差。他道：“没逞强。我骗你干什么？”
黄少天憋着气想打他，在手掌碰到叶秋的手臂之前堪堪停住了，改为拍在了叶秋的膝盖上面。他到底没舍得下重手，只是嘴上恶狠狠道：“别人我不管，至少在我面前，你能不能稍微信任我一点啊？”
叶秋看了黄少天良久，然后才点头道：“嗯。”
一看这样子就是唬人唬惯了的，黄少天被他的态度搞得无话可说，只能瞪着这人不说话。
叶秋被他瞪得想笑，过了一会儿还反过来安慰黄少天道：“放心。只是有点麻而已。”
黄少天觉得这种情况神仙都放不下心，也不知道叶秋哪来的脸这么说。他的心被对方轻描淡写地揪了一下，没说出口的话不上不下地哽在喉咙里，却无论如何都没法说出来了。
听叶秋那么说，麻当然是正常的，毒素的扩散需要经过全身躯干与四肢，通过大循环渗透进自身的血液与神经里。如果已经感觉到知觉渐渐减弱，那正是说明毒素开始发挥效果了而已。
黄少天是真的拿叶秋没法了，他不敢再耽误，最后叮嘱道：“你坐好，哪里不对赶紧说出来，我们现在就出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被黄少天看穿了，所以不再强撑的原因，叶秋看上去没什么精神。他闭目靠在椅背上，无声地点了点头。
黄少天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一脚踩下了油门。
汽车的车轮高速摩擦地面，很快带着整个车身朝遥远的天边驶去。
56
黄少天觉得这趟车是他这辈子开得最提心吊胆的一次，因为他不仅得注意着前行的路途中有没有丧尸出现，而且还需要时刻密切关注着身边叶秋的状态。
叶秋精神明显不太好，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闭着眼一言不发地坐着。黄少天实在是怕他就这么直接睡过去了，于是便不得不分出一部分注意力来维持叶秋的清醒。
“叶秋？”黄少天担忧地看了他一眼，道，“别这么安静啊。我一个人开车多无聊，你想个话题，我们聊聊吧？”
叶秋闭着眼没注意到黄少天的视线，只是道：“聊什么？”
黄少天说：“我这不是让你想吗？”
叶秋这次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聊你驾照在哪考的？”
黄少天没好气：“滚滚滚！”
叶秋轻轻笑了笑，不说话了。
黄少天被他噎了一下，过了好几分钟才反应过来这人又没声了。他赶紧喊了一声：“老叶？”
叶秋低声说：“又怎么？”
“你能不能体谅一下我这个司机的心情？不给我找点乐子就算了，好歹别在我旁边呼呼大睡啊？”黄少天说，“你知不知道瞌睡是会传染的啊？看你睡觉我也想睡了。”
叶秋说：“刚刚是你自己抢着开的。”
黄少天从这话里只听出来一个意思：自己抢的钥匙哭着也要开完。他顿时道：“靠靠靠你几个意思？我任劳任怨你还不满意是吧？”
“哪能啊。”叶秋声音越来越低，“感激都来不及。”
黄少天憋了半天才又道：“你也就说得好听了。”
叶秋不说话，只是轻微地侧了侧身，尽量使自己的身体不要压迫到肩头的伤口。
黄少天的余光瞥到他这一个细微的动作，忍不住嘀咕道：“早知道走之前就该去安文逸那儿顺两卷绷带过来了。”
叶秋说：“你专心开你的车吧，别浪费了。我这缠不缠都一样。”
黄少天一想，虽然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他终究是被叶秋无所谓的态度搞得有点无语。
“我说你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啊？”黄少天说，“这么随便的性格到底是怎么搞出来的？还有没有人能管管你了？苏妹子呢？”
“没，她才懒得管。”叶秋轻声说，“要不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吧。”
这句话虽然音量轻，但是传到黄少天耳朵里还是轻而易举。后者顺着叶秋话里的含义产生了一些非分之想，握着方向盘的手下意识抖了一下，紧接着耳朵边就先大脑一步发红发热起来。
黄少天盯着前方空无一人的宽阔大路，视线半点都不敢往旁边移。他发现自己还是掉以轻心了，叶秋受伤的只是肩膀又不是嘴，只要他嘴还能张开，那就一定可以和自己互喷到最后一刻。
于是黄少天明智地闭上了嘴，要想避免和叶秋互怼，那只有干脆不说话才是最直接有效的做法。
汽车风驰电掣地朝目的地驶去，扬起地面上发黄的灰尘与细土。
在开了不知道多少分钟过后，黄少天揉了揉因为长时间目视前方而发酸的双眼，这才猛地回过神来——身边的叶秋似乎很久没有发出过声音了。
他的心猛地一沉，赶紧扭头叫了一声叶秋的名字。然而被叫到的人此时正紧闭双眼，蹙着眉，靠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叶秋的额角与鼻梁挂着细密的汗水，脸色惨白，似乎早已陷入了昏迷状态。
黄少天没来得及多想就一脚踩下了刹车。
高速滚动的车轮与粗粝的地面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车身一个急刹停下，然而一旁的叶秋依旧没有因为这个动静醒过来。
黄少天深吸一口气，转向了一侧。他看着叶秋，大脑罕见地一片空白，然后伸出手探向了叶秋的手腕，打算去感受对方的脉搏。
黄少天现在无比希望叶秋这时能猛地清醒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然后用他惯有的腔调道：“想什么呢你，车还开不开了？”
然而事实上他的手已经接触到了叶秋温热的手腕，黄少天四指贴着叶秋的肌肤感受了两秒后，重新踩下油门，以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速度飞快地开往此行的终点站。
57
后来的事情发生地就比较紧凑了。黄少天甚至没意识到时间的流逝，就发现自己已经开到了X市疾控中心的门口。
跨越两个城市的车程花了两人将近五个小时，等车停下的时候天色都已经快黑了。
汽车在疾控中心大门口稳稳当当地停下，黄少天最后看了一眼叶秋，在确认对方依旧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以后他就下了车。疾控中心门口横亘一条栏杆，左右两边各是一间安保亭，门边站着两名负责巡逻稽查的哨兵。
黄少天脚步不停，三两步就朝着离他最近的那一名走了过去。后者隔着几米之外就看清了黄少天的脸，还没等他走近就抬起手臂，朝黄少天敬了个干脆利落的军礼，沉声道：“黄少校。”
黄少天点了点头，回敬了个军礼，然后道：“队长他们有来这里吗？”
哨兵说：“喻少校一行人在两个小时之前就已经抵达我方了。”
“通知他一声。”黄少天说，“我车上还有一个人，你放行一下。”
“是。”哨兵应道。
大门中央的横栏很快缓缓升起，黄少天返回车上，将汽车开进了疾控中心正门。在刚抵达正中央的大厅时，一旁已经有一行人快步走过来了。黄少天侧身一看，果然领头的是喻文州，后面陆陆续续还跟着其他人，也有几张兴欣的面孔。
他立刻下车，顺便还走过去拉开了叶秋那边的车门。叶秋此刻依旧处于昏迷当中，黄少天甚至不太敢看他的脸色，只敢轻手轻脚地将他从车上搬下来，稳稳地靠在了车身上。
喻文州快速走近，叫了一声：“少天。”
黄少天没有废话，开门见山地直接道了：“快里联系医务人员。”
后面匆匆跟上的陈果疑惑道：“怎么了吗？有谁受伤了？”
黄少天说：“叶秋，他被咬了。”
“什——”随后紧接着的方锐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他震惊地又重复了一遍，“被咬了？怎么回事？”
喻文州也惊讶道：“不是说没事吗？”
“这家伙骗人的。”黄少天尽量冷静地安排道，“现在不是解释来龙去脉的时候，先联系医生。”
“……好。”苏沐橙点点头，“我马上去。”
一分钟不到，就有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务人员从疾控中心主楼里大步流星地走出来。伴随着担架车移动的动静，为首的那人带着金属框的眼镜，内搭的衬衫扣得一丝不苟。
黄少天眼神一动，捕捉到了对方胸口上的名牌：张新杰。
这群人显然是应付过足够多的类似场面了，一点也不见慌张和不知所措。有两位从后面上前来从黄少天身边一左一右地架住了叶秋，然后张新杰问道：“伤口在哪？怎么造成的？”
“左肩，咬伤。”黄少天说。
张新杰：“感染时长有多久了？”话音未落，黄少天便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一阵剪刀剪开布料的动静，大概是他们在查看叶秋的伤口。
“不到六个小时。”黄少天一边尽力让自己不要注意那个方向，一边说，“大概三个小时前陷入昏迷，来这边的路上有低烧症状。昏迷前他说伤口所在的那一侧手臂有麻痹感。”
张新杰点点头：“伤势怎么样？”
有人回答：“伤口约3-4cm宽，切口不均，有溃烂迹象，属初级感染。伤口边缘呈紫红色，并且在同侧手臂上有同色斑出现。”
张新杰迅速地记下后，说：“先注射一针I型抗体，半小时后补……”他一边说一边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伤者，忽然愣住了。
黄少天有点疑惑：“有什么问题？”
张新杰皱起眉：“叶秋？”
这次不只黄少天，连方锐都愣了：“你们认识？”
张新杰点点头，思考几秒后迅速地对身边的人交代道：“刚刚的不作数，处理手段待定，先将他带去隔离室，十分钟后测量脉搏血压和体温。”
黄少天被“隔离室”三个字刺了一下，下意识地追了一句：“老叶他……有没有事？”
张新杰看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黄少天绞尽脑汁地想给对方提供尽可能多的病情信息，反复思考几次后，才又道：“还有一件事，刚发现被咬后我问过他为什么不打抗体，他摇头，这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
沉默半晌后，张新杰点了点头：“知道，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
黄少天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张新杰见状又道：“暂时可以告诉你的是叶秋的情况和你们不太一样。不用太过担心。”
黄少天只能点头：“好。”
张新杰说：“你愿意的话可以去打一针葡萄糖。”
“啊？”黄少天没懂什么意思。
喻文州在一旁道：“你脸色不太好。”
黄少天顿了几秒，才说：“我没事。不用管我。”说完这句，他才看着张新杰又道，“那老叶就交给你了。”
张新杰应道：“好。叶秋也是我的朋友，我会尽我所能。”
黄少天看了看地面，深吸一口气，遂重新抬起头，认真又专注地看着张新杰，一字一顿道：“谢谢。拜托了。”
张新杰不言，沉默几秒后，转身带着叶秋离开。
直到一群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黄少天才长舒了一口气。
连续几个小时以来他都紧绷着脑海里每一根神经，直到如今，才敢稍微放松分毫。突如其来的松懈在这一瞬间排山倒海地袭击了黄少天的精神状态，他在这一瞬间觉得万分疲惫，甚至到了有些恍惚的地步。
58
等到黄少天再次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间看上去像是供人休息的房间里了。他还有些浑浑噩噩，连自己是怎么跟着被带过来的都不太记得清了。
房间里人不多，只有寥寥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的几个。黄少天环顾一圈，发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
“感觉怎么样？”坐得最近的喻文州问。
“我？”黄少天说，“我没事啊。”
“但我觉得你看起来不像啊。”方锐说，“要不要睡会？刚刚看你整个人都挺累的。”
苏沐橙不言，只是递过来一个装着热水的一次性纸杯。
黄少天接下来，道：“我真没事，累是有点累，不过休息会就好了。”他看了看四周，问，“这是哪儿啊？”
“宿舍。”郑轩解释道，“一开始是这边提供给职工住的单人宿舍，后来因为大量接纳避难人群，所以进行了统一改造，四人一间。”
X市的疾控中心不如普通的那样，规模比较大，除了本身的疾控功能外还兼顾疑难病理的研究，所以整个中心占地面积要比想象的宽阔得多。这也是将这个地方选作临时避难所的原因之一。
刚才进门时看见的主楼是疾控中心的人事与行政部门，以非疾病相关设施为主。主楼的后面是宿舍区，一共三栋建筑。之前张新杰所说的隔离室在整个疾控中心占地的最北边，并且与这边的建筑群拥有相当一段距离，不仅是叶秋，其他被发现有丧尸病毒感染可能性的人也会被带到那里，进行隔离观察。
黄少天喝了一口水，这才感觉稍微踏实了些。
他看着众人，随口问道：“那你们全都围着我干嘛？开会吗？”
“是啊！”郑轩说，“不是你之前说要双方信息互换吗？心动不如行动啊，就现在怎么样？”
“那好吧，现在也行。”黄少天无语，“你们先说吧？就之前那个问题，你们为什么要跑到那个货仓里去啊？我真的搞不懂里面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这话还有后半句黄少天没说，那就是叶秋之前也在这里面找了半天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一个还好，两边同时做出这么奇怪的举动出来就很反常了。
郑轩说：“就是吧……唉，你做好心理准备啊？我说出来可能要吓死你。”
“快说快说！这时候就别说废话了吧？”黄少天一点不怕，“我还没被谁吓过好不好？”
郑轩欲言又止，过一会还是对着喻文州道：“队长你来吧。”
喻文州看着他叹口气，有点无奈。
然后他说：“因为我们发现那件仓库之所以成为大量丧尸的聚集地，是因为里面有一只进化最为完全的丧尸。它作为丧尸群的首领，具有一定人类的智商和行动能力，可以指挥其余丧尸行动。”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