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黄] 举手之劳
年下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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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少天第一次见到叶修，是在一个闷热的下午。
房间里很安静，除去敲击键盘的声音以外，就只有空调呼呼呼地吹着风。五月底的天气已经很热了，上个三十度也不是什么难事。
耳机里播放的歌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歌单第一首，一连串动次打次的快节奏响起，落到黄少天耳朵里却像是催命。
黄少天盯着眼前的文档看了几秒，最后长叹了一口气，抬手把耳机拔了，整个人直接靠在了转椅椅背上。椅子腿上的万向轮受到一股冲劲，自然而然向后滑了出去，把黄少天带得离开了电脑桌半米。
看来郑轩那货是骗人的，写不出来就是写不出来，和听什么歌单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耳机里放一天的黄河大合唱，他还是大脑一片空白。
黄少天拖着转椅重新坐回电脑前，愁容满面地拿起键盘旁边的易拉罐喝了一口，榨干了里面最后一点可乐。随即他便眯起眼瞄准了不远处的那只垃圾桶，手腕轻轻一勾，空的拉罐应声落入其中，砸出了一声脆响。
随随便便就是一个三分空心，但黄少天的心情并没有好转很多。他瞄了一眼word里的字数统计，四舍五入才两千字，离他的目标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
五月已经到头了，剩下的日子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然而郑轩给他定的死线是六月初——这不摆明了把人往楼顶上逼吗？
黄少天盯着文档里那可怜兮兮的几行字看了半天，怎么看怎么觉得烂到没眼看。他现在非常想一口气删干净，手都放到退格键上预备了，可是犹豫一秒后，又放过了。
别的不说，就冲这两千来字是他辛辛苦苦挤了二十天才挤出来的成果，黄少天就不忍心删。虽然不多，但两千字也是字啊，现在一咬牙删光光了，等到下个月初郑轩提着菜刀上门的时候，自己再一个字都交不出来，恐怕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黄少天一只手捏着耳机线转圈，心里明知死线已经迫在眉睫了，但是面对文档仍然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他现在巴不得从天而降一堆破事来干，光是为了逃避赶稿，黄少天已经把家里大扫除过一次了，甚至还亲力亲为地做了顿饭吃。不过吃干抹净后，该写的稿还是一个字少不了。
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响的。
黄少天正玩着耳机线，突然就听见一旁的手机在桌面上震动了几下。房间内本来就很安静，突如其来的这几声搞得黄少天的耳机都飞了出去，砸在了显示器上。
不过黄少天已经不想管耳机的死活了，他伸手把手机拿过来看了看：引起震动的是一条短信，快递给他发的，让他下楼取件。要是平时黄少天肯定是懒得跑这一趟的，多半都是叫人放到传达室里堆着，等积攒到一定数量以后再让郑轩一口气搬上来。
不过现在他一个字都憋不出来，巴不得找个借口打发时间。所以黄少天毫不犹豫地就起身离开了电脑桌边，揣着钥匙就下了楼。
黄少天他们小区当初定的房价一点也不友好，开盘的时候就给了两个卖点：一是学区房，二是绿化多。
现在绿化多是可以证明了，因为整个小区花花草草到处都是。绿化面积广，因而花坛也就特别多。传达室这边这个是最大的，中间还有一个小型喷泉，每到晚上就能看见老头老太太们牵着千奇百怪的狗出来遛——通常是绕着花坛慢悠悠走，走累了就坐在花坛边上歇会，顺便聊聊谁家的谁谁怎么还不结婚。
而黄少天遇上叶修的地点，就在传达室旁边的花坛上。
眼下黄少天看见叶修的时候还是大白天。那人一身十分眼熟的红黑校服，坐在花坛边沿上，旁边放着个书包，手里攥着个小本本埋头看着。
传达室边并没有快递员，想必是已经摸清了黄少天不会下来拿的习性，把快递扔到传达室就走了。
黄少天借着走进传达室的机会，飞快地瞄了一眼那人手里的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小字，看上去像是单词。只这一眼就够了，黄少天迅速撤回目光，一边进去拿快递，一边胡思乱想了一阵。
等黄少天把快递盒子领到手上的时候，他想起了刚刚那人身上的校服为什么这么眼熟了。如果不是他记错的话，这校服应该是他们小区一条街以外的G中的校服。
黄少天有几次回家的时候路过了那个学校，里面都是朝气蓬勃的高中生。现在看来，“朝气蓬勃”这个词似乎用得不太准确，因为外面坐着的那个就是个鲜活的反面教材，从头发丝到脚底板看不出一丁点朝气的样子，倒有些不符合年龄的沉稳。
黄少天一边在签收登记册上签字，一边又回头瞄了一眼外面的那人，那人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气质，让黄少天莫名有些在意。
天气有些热，那人却还穿着校服外套，不过这并不稀奇，因为顶着酷暑也要坚持身着外套似乎是高中生们流行的风尚。真正让黄少天感觉奇怪的是，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黄少天抬头瞄了一眼传达室墙上挂着的挂钟，不到下午四点，离放学还早得很。这人不上课吗？
难道是逃课跑出来的？但是要逃也是逃去网吧啊，逃到花坛边上坐着看书这又是何必。
不过想归想，黄少天还是把一肚子疑问憋在了心里。他拿上快递出了传达室，走之前最后看了一眼花坛上坐着的那人，哪知就这一眼，居然还被对方察觉了。
黄少天捏着快递盒愣愣地和眼前这位不知干嘛来的高中生对上了视线，后者眼底的疑惑清晰地落到了黄少天眼里，搞得他心里一惊，赶紧撤了。
黄少天一边走一边尴尬地想着，还好那位同学反应没自己快，要不随便问一句“看我干嘛”，都能让自己话都接不上来。
回到家以后黄少天直接没管他未竟的赶稿事业了，一门心思拆起快递来。盒子刚拆开封条，电话就进来了。
黄少天没看来显接通“喂”了一声，电话那边便传来了郑轩的声音：“哥，大哥！大佬！”
黄少天撕透明胶的动作愣住了：“你叫我什么呢？”
“你让我叫你什么都行！”郑轩说，“只要你把稿……”
黄少天果断地挂了电话。
十秒钟后，第二个电话打来了。黄少天分神看了一眼屏幕，果然是“讨债的”。
郑轩这回学乖了，先旁侧敲击：“你干嘛呢？”
“拆快递。”黄少天开了免提，说。
“买的什么？”郑轩问。
“键盘。”黄少天边拆边回答，“就我之前给你说的那个黑轴的。”
“哦知道了。”郑轩寒暄一句，点到为止，终于露出了獠牙，“那你收到过后心情不错吧？”
黄少天说：“还行。怎么了？”
郑轩：“那你考虑考虑什么时候把稿交了？不准挂电话！”
黄少天伸过去按红色图标的手心虚地缩了回来，然后说：“你再给我缓两天吧。再说这不还没到截稿日吗？”
“我得提前给你打预防针啊。”郑轩说，“写了多少了？”
黄少天尴尬地清清喉咙：“不是很多……”
“不是很多是多少？”郑轩说，“一万五？”
“要求字数也才两万吧。”黄少天不客气道，“你真看得起我。”
郑轩服了：“那到底多少？”
“你减个0还差不多……”黄少天说着，正把盒子里被减震泡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键盘拿出来，还没来得及细看，电话里就传来了郑轩的声音。
“多少？！”那人震惊道。
“你惊讶什么？”黄少天硬着头皮道，“难道你还怕我写不完吗？这离交稿还有十来天好不好，两万字我一天写两千就够了，很简单嘛！”
郑轩说：“很简单你之前干嘛去了？稿费不想要了啊？”
“要啊，但是创作需要构思。”黄少天说得跟真的一样，“而且这次给的主题太难写了，我得多想想才敢动笔啊！”
这话倒是不假，郑轩索性破罐子破摔了，他准备看看到时候黄少天是不是真的能临近死线给他变一份稿子出来。不过挂电话之前，郑轩又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那你今天的更新写好没？”
“这个还用你操心？”黄少天说，“早上就写完了，存到草稿箱里的。晚上到时候自己就发了。”
郑轩稍微放了点心：“行吧，不过我看评论区里有人说你错别字有点太多了！你什么时候记得改改啊？”
“错别字你让他们就体谅一下我吧！”黄少天说，“我日更八千还让我一个字不错，是不是有点太高难度啊？”
郑轩想了想，也妥协了：“算了算了，不管这个了。以后专门给你找个校对。”
黄少天是荣耀文学网的一位签约写手，曾经是兼职作家，这两年正式转为全职写手了。
他的笔名为夜雨声烦，可谓是荣耀网上响当当的一位以高产著称的大神，一年365天全勤，日更八千。一坑填完，一坑又起，且坑坑剧情饱满有卖点。让夜雨声烦一炮而红的文是三年前的一篇《埋骨之地》，篇幅不长，不到50万字，不过风评一致趋于赞赏。
夜雨声烦上个月刚开的新坑如今还不过60章，积分已经过亿了，俨然一副超越《埋骨之地》再创辉煌的架势。不过从今年开始，黄少天的日常工作就不仅仅是保持日更了，他还有另一份稿件需要完成。
年初的时候，荣耀文学网正式推出了官方小说连载月刊《Glory》。杂志内容很简单，无非是找几位作者来进行文章发表，作者又分为固定阵容和自荐阵容，固定阵容为网站签约的高人气作者，自荐阵容则是读者的自由来稿了。
夜雨声烦自然在固定阵容其中，除他之外还有索克萨尔、一枪穿云等等。刊登的文章并不长，基本都在两万字上下，不过由于作者阵容强大，吸睛度足够，因而受众不仅限于网站的固定粉丝，所以这半年办下来还算是顺风顺水，销量日益涨高。
《Glory》的另外一个亮点则是主题。从开办以来，每个月的杂志短篇都会有一个固定的主题，以一种命题作文的形式向各位作者征稿。比如一月的“新春”，三月的“梦”，都算是作者们比较好发挥的题目。主题的公布时间通常在截稿日的当天或次日，不过这个月的题目倒是非常出乎黄少天的预料——“第一次心动”。
得知这个主题的时候黄少天都傻了：“搞毛啊这个题目？”
郑轩是荣耀网安排给黄少天的编辑，彼时也很蒙：“我哪知道？”
“谁想的啊？”黄少天问。
郑轩说：“当然是你魏老大。”
“他什么情况啊！谈恋爱了吗！”黄少天欲哭无泪，“心动什么啊我去！言情小说现在都不写这个主题了好吧！”
郑轩宽慰说：“看开点，六月八号才交稿，还有一个月呢，你有的是时间，慢慢想吧。”
慢慢想的结果就是，现在都五月底了，黄少天的文档还停留在开头，并且非常有开天窗的可能。
黄少天再一次见到叶修，是四个小时以后的事情。
换上了新键盘以后黄少天心情稍微明朗了点，至少没有之前那么愁容满面了。他借着磨合键盘的理由试着敲了敲文档，勉勉强强挤出了几百字，任重而道远的两万字文档的进度条总算走过了十分之一。
把想到的一股脑倒进word里以后，黄少天又点开了另一份文档。这是他正在连载的那篇小说的原稿，反正现在没什么事干，黄少天打算为明天的更新屯点存稿。
这一写就是三个小时。等到黄少天意识到时间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他对着大纲大致过了一遍刚刚写的正文内容，没什么大问题。这篇文最近写得比较顺手，明天的更新肯定是够了。
肩上的压力陡减，黄少天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腕，打算下楼去一趟超市——晚饭还没吃，家里的泡面已经是零存货状态了。
逛个超市也就是十分钟的事情。黄少天从小区门口的超市出来的时候时间才刚刚过八点整，他买了一堆泡面和速食产品，大大小小的盒子装了一口袋。最后结账的时候还心血来潮买了几根冰淇淋，一根叼嘴里吃，别的可以回家放冰箱里。
反正现在天气越来越热了，不愁没市场。
黄少天就是在这个时候看见叶修的。
八点时分的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不过街沿的路灯已经先发制人地亮了。黄少天一边咬着雪糕一边拐进小区大门，哪知经过传达室的时候却一眼就瞄到了下午的那位G中同学。
他还是坐在那边的花坛边上，但估计是校服太黑的原因，刚刚原路出门的黄少天竟然没有看见他。
黄少天有点疑惑这人怎么还在这，脚步声突然停了，对方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因而两人又一次地对上了视线。
气氛一时间有点凝固，黄少天没来得及说话，于是便被那人抢了先，问出了他下午担心过的问题：“你看我干什么？”
黄少天果然噎住了：“没什么。”
那人没说话。黄少天只得又道：“你不回家吗？我下午就看见你在这儿了，你不用上课吗？还是说你是翘了课跑出来的？”
对方依旧没接话。黄少天没话说了，忍不住想：现在的学生怎么这么难沟通？我都问了三个问题了，随便回答一个都不乐意？
刚想完，那人就开口了：“今天开始就放假了。”
“哦，那还好。”黄少天点点头，又觉得不对劲，“等等，放什么假？你是G中的吧？你们学校放暑假这么超前？真难得啊！”
对方耐着性子回答：“高考假。”
黄少天依旧疑惑：“高考假也不至于这么早放啊？顶多放考试那两天吧！”
那人说：“不是，学校提前一周就让考生回家自主复习了。”
“考生？”黄少天愣了愣，“你是高三生？”
那人淡定道：“是啊。”
“高三生你在这坐着干嘛啊？赶紧回家看书啊！”黄少天说完，又忍不住想，现在的同学们心态真是太好了，这都五月底了居然还能像没事人一样在街上闲逛。回想他当年高考前几个月，愣是精神高度紧张，吃个饭都要死乞白赖让他妈给自己加三个鸡腿，生怕营养不良要昏倒了。
哪知听完黄少天说完这话那人居然没接，沉默了半晌后，黄少天只得自己又开口：“愣着干嘛啊，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还是玩离家出走啊？”
那人还是没说话，不过看了黄少天一眼。
黄少天被他这轻飘飘一瞥，瞥得心都沉下去了：“我靠被我说中了？你离家出走了？！”
那人终于吭声了：“差不多吧。”
“什么叫差不多啊，什么情况啊你？中二期早该过了吧！”黄少天替那人干着急，“不回家你住哪啊？”
“不知道。”那人心大地说，“找个酒店凑合住几天吧。”
黄少天被这言论惊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想了想，又问：“钱带够没啊？”
那人说：“应该够吧。”
黄少天无语了。他盯着眼前这人的发旋想了十秒钟，最后问：“吃晚饭没？我猜你应该是一直坐这儿的吧。”
果然那人摇头：“还没。”
真不让人省心！黄少天莫名其妙地捡了个烫手的山芋，偏偏自己还舍不得扔。他扫了一眼那人的校服和书包，最后朝他晃了晃自己手里的塑料袋，说：“没吃我们俩一起吧，正好我也没吃。就当举手之劳了。”
那人闻言愣了愣。黄少天被他看得心虚，毕竟这算自己心血来潮，要是那人非要问个理由出来，他还真说不出。
于是黄少天只能采取封口策略，他从口袋里摸了一只可爱多出来，递给那人，说：“吃个这个垫垫肚子吧。”
对方估计是头一次听说饿了还能用冰淇淋垫肚子的说法，接过可爱多的时候表情有点想笑。
黄少天当然看穿了对方的想法，当即就岔开了话题，说：“你别多想啊，我也就是看你大晚上在街上逛挺奇怪的。而且你说你马上就高考了，哪能不吃饭啊？饿晕过去了怎么办？你要是不嫌弃泡面就跟我上楼，反正煮一包是煮，煮两包也是煮，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有什么问题吃了再说。”
“要是我吃完赖着不走怎么办？”那人却突然说，说完还站了起来。
黄少天想也不想就回道：“能怎么办啊？我还怕你一个男的住我家里啊？你心也挺大的，居然都不怀疑一下我是不是上门骗你——唉，算了，你一个学生也没什么好骗的，骗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回去啃吗。”
说完，黄少天才认真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站起身的人。刚刚坐着看不出来，不过眼下这么面对面地站直了，黄少天才发现一个事实——
“哎？你比我高啊？”
那人扫了一眼黄少天的个子，说：“好像是。”
“怎么回事？现在小孩都这么营养过剩？”黄少天郁卒，“你叫什么名字啊？总得给我个称呼吧。”
“叶修。”他说。
黄少天拎着一口袋垃圾食品和叶修回了家。开了门他先一步迈了进去，说：“你站门口等我一下，我给你找双拖鞋。”
叶修站在背后没说话。黄少天在鞋柜里翻翻找找，最后拎了双八成新的拖鞋出来，解释说：“没别的了，郑轩这双你将就着穿一下。”
叶修看了黄少天一眼，似乎有些想问郑轩是谁。不过他没开口，而是转而打量了一下黄少天住的地方。
黄少天察觉到叶修的视线，说：“怎么样？是不是很整洁？”语气中还带了些得意。
叶修被噎了一下，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这叫整洁？”
“是啊？”黄少天疑惑，“我刚做了大扫除，还可以吧？”
叶修说：“我以为遭贼了。”
要是知道这人说话是这样的，自己刚刚肯定不会脑子一热带他上楼。
黄少天扫了一眼叶修，还是解释说：“那是你没见识过我其他时候家里是什么样的。肯定比现在乱多了。不过工作性质就那样嘛，我也没办法啊！有些时候郑轩会上门来帮我一起收拾，这次——呃，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我就自己先打扫了一遍。”
第二次听见这个名字，叶修终于问了：“郑轩是谁？”
“我编辑。”黄少天说，“你不用自己脑补了，我就是一个写网络小说的。”
叶修点点头，随口一问：“笔名什么？”
“夜雨声烦。”黄少天瞥了一眼叶修的表情，“怎么？认识啊？”
谁知叶修居然又点头了：“是啊。我看过你写的《埋骨之地》。”
“我靠，真的假的？”黄少天震惊了，“你不是骗我的吧？”
叶修说：“我骗你这个干什么？”
黄少天有点紧张，他知道自己粉丝有点多，但不知道已经多到了随随便便下楼就能碰上一个的地步。而且他的小说已经风靡到了高中生也会看的地步吗？不过这不是现在的重点，重点是他没有和狂热粉丝见过面啊！这种情况他应该怎么处理？！是不是应该尽可能满足真爱粉的要求？
黄少天如临大敌地看了叶修一眼，说：“我很理解你喜欢我的心情，那你现在……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签名什么的我可以给你，你是要签在……”
“不用。”叶修三言两语就把黄少天给他下的定义击碎了，“泡面还吃不吃？”
黄少天：“……”这对话反了吧！怎么粉丝态度比作者本人还冷淡啊！
十分钟后，两人坐在餐桌边人手一碗康师傅吃得津津有味。黄少天还特别主动地给叶修的那碗面里加了只煎蛋。
叶修接过碗的时候愣了一愣，对黄少天说：“这么好心。”
“那是当然！”黄少天得意洋洋，“而且你好歹快高考了吧，吃个泡面就够没营养了，我总得给你加个蛋弥补一下。”
叶修心领了，说：“谢谢。”
“谢什么啊，随手煎的而已。”黄少天吃了口面，又说，“吃饱喝足该给我讲讲怎么回事了吧？你真是离家出走的？”
叶修说：“是啊。”
“怎么挑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家出走？”黄少天问。
“早走晚走不一样吗。”叶修说。
“也是，脑子一热就走了呗。又不是抢劫银行还得计划一下。”黄少天表示理解，又问，“因为什么问题啊？”
叶修说：“矛盾不就那几种吗，你也猜得到。”
黄少天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差不多吧。你家里人怎么说？”
“跟我弟打过招呼了。”叶修说，“他们知道我这段时间不会回家。”
“你还有个弟弟啊？多大？”黄少天惊讶道。
“双胞胎。”叶修说。
黄少天问：“那你离家出走他怎么不拦着你啊？”
叶修说：“没想拦，他也打算离家出走，只不过被我抢先了。”
“……”
黄少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也真够搞笑的。他回想一下叶修说的“跟我弟打过招呼了”，又想起刚才的“被我抢先了”，几乎立刻就想到了这家伙在他弟面前得意洋洋的嘚瑟样，真欠啊！
关于弟弟的事再聊下去估计会笑场，所以黄少天转移了话题，又问：“那你今晚住哪？”
“酒店吧。”叶修说。
“那还行。”黄少天问，“已经订好了？”
“还没。”叶修说着就要拿出手机。
“等等，你现订啊？！”黄少天惊了，“听你这口气我以为已经有个总统套房等你拎包入住了呢！结果八字还没一撇？”
叶修没说话，问：“这附近有什么酒店？”
黄少天说：“我也不清楚。不过你真的订得到吗？现在好像很多高三生都会在高考前几天住到宾馆里复习吧？更何况这边隔条街就是你们学校，那周围的酒店不就更抢手了。”
叶修翻着手机说：“看看再说吧。”
黄少天没说话，叶修也没说话。一分钟后，黄少天问：“怎么不出声啊？找到没？”
叶修说：“还没。”
黄少天一听就知道没戏，他把叶修手机拿过来一看，果然预定界面里放眼望去基本都是满房，偶尔有几个“仅剩一间”的漏网之鱼还是双人房，叶修一个人住进去也是白白浪费。
“我就说吧！这个时间很难订到的。”黄少天把手机还回去，“那你怎么办？”
叶修看了他一眼，还没开口说话，又被黄少天堵了回去。
“算了算了算了，你别看我了！这几天你就住我这吧！反正我一个人住挺自由的，我也不收你房租，你就在这住到你参加高考就行。”
黄少天看了看叶修的表情，又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挺热心的？那我也没办法啊，难道还放你大晚上一个人出去露宿街头啊？这也心太狠了。反正住宾馆就是为了安静，我这也挺安静的。因为我平时写东西不能太吵，所以当初装修的时候特意选了很多隔音降噪的建材。只要你不嫌睡沙发有点挤，住下来我完全没问题！”
于是叶修就在黄少天的一通游说之下，住下来了。他浑身上下除了一身衣服就是一个书包，东西倒是很少。
两个人吃完迟来的晚饭已经九点钟了，叶修一言不发地把碗拿去厨房洗了，连让黄少天拦一下的时间都没给。
吃完饭就该各自开工。黄少天说：“你是不是要看书复习？去书房还是就在客厅？不过书房那边桌子有点乱，你要去书房的话我给你收拾一下。”
叶修闻言便说：“就在客厅吧。”
“客厅会不会光线不好啊？”黄少天问。
“看得见就行。”叶修说。
“那行吧。”黄少天指了指卧室，“我进去写东西，有事找我。”说完，他顿了顿，表情又有点尴尬道，“不过要是没什么大事的话……最好等我出来再说。毕竟你知道思路被人打断了还挺难受的……”
叶修见状笑了笑，“知道了。”
于是黄少天转身便进了卧室。
等到黄少天再出来的时候，时针已经摇摇晃晃指向了十二点。
黄少天手里拿着一只陶瓷杯，推开卧室门出来的时候动静不大，叶修就坐在一边茶几边的地板上，埋头写着什么，没注意到黄少天的动作。
这人说不打扰还真就一点声音都没有，要不是看见了，黄少天差点都要把叶修的存在给忘了。
黄少天走到茶几边翻了半天，找到一盒速溶咖啡。叶修这才察觉到对方的动静，抬起头看了黄少天一眼。
黄少天把速溶咖啡的盒子朝叶修晃了晃：“喝吗？”
叶修说：“随便。”
“到底是喝还是不喝啊？随便在我这里就默认是肯定回答啊。”黄少天说完，话锋一转又道，“算了，你这时候不应该喝咖啡，应该喝牛奶才对。”
说完，黄少天拍了拍叶修，又道：“你去冰箱里拿盒牛奶吧，我记得郑轩给我买了一些塞里面了。上面那层。”
叶修一句态没表就被黄少天推进了厨房。他拉开冰箱门扫了一眼，果然在顶层看见了一排整整齐齐的牛奶盒子。
叶修随手拿了一盒出来，拆下吸管之前顺便瞄了一眼生产日期。
黄少天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手里捧着杯刚冲泡好的咖啡，站在厨房门口边喝边问：“你看什么呢？”
叶修把牛奶盒子亮给他看：“过期了。”
“真的假的？”黄少天接过来一看，还真是，顿时就有点尴尬，“还好你没喝，要是第二天拉肚子了就倒霉了。也不知道郑轩买个过期的牛奶回来干嘛。”
“都扔了吧？”叶修指着冰箱里过期牛奶的余孽道。
“扔吧扔吧，留着也是占地方。”黄少天说。
两个人齐心协力地把七八盒牛奶扔进垃圾桶，双双走出了厨房。
没了喝牛奶这一环节，黄少天直接跳到了下一步：“你睡觉吗？”
叶修问：“几点了？”
黄少天走到茶几边，把叶修放在上面的手机屏幕摁亮了，时间刚过零点。
日期又过了一天，今天是5月30号，距离叶修高考还有八天，距离黄少天的截稿日还有九天。
“十二点了。”黄少天说，“这两天就别熬夜了吧。洗洗睡了。”
叶修问：“你不睡吗？”
“我今天通宵。不然我喝咖啡干嘛？”黄少天想了想，又解释道，“大纲出了点问题，有几个细节我得琢磨一下，要不后面不好写。”
“行。”叶修点头。
黄少天一口干了杯子里的咖啡，然后说：“你去洗个澡吧，浴室在那边。被子枕头我待会给你放沙发上。”
叶修问：“我换什么衣服？”
黄少天愣了愣，说：“我的衣服倒是多得是……不过哪些新的哪些旧的已经分不出来了，你穿吗？”
叶修笑了，说：“我有什么不敢穿的？”
黄少天顿时想通了：“你敢就行。”
黄少天喝完咖啡继续回卧室赶工，等他从显示器上抬起头时，天都亮了。
时间不到早晨八点，黄少天熬了一整个通宵，神志都有点不清醒。不过好在大纲的问题终于解决了，不用担心后面写着写着写出一串bug来。捋顺大纲以后他还抓紧时间又写了点更新，目前来说囤货比较充足。
黄少天从转椅上站起身，坐了一晚上，关节都有点生锈了。他拿着还没洗的马克杯走出卧室，堪堪和门口的叶修撞了个正着。
两人互相都是一愣。黄少天脑袋还混沌着，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家里怎么还多了一个人出来。
“写完了？”叶修先开口道。
“啊，对。”黄少天点了点头，说，“我出来洗个杯子。”
叶修看了他一眼，感觉黄少天手指上勾着的把手摇摇晃晃的，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于是他上前一步，把杯子抢救下来，说：“我帮你洗了吧。”
黄少天还有精神反应了一下，才说：“啊？这多不好啊？”
“顺便了。”叶修说，“吃早饭？”
“嗯？”黄少天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早饭这个词语了，在他的作息时间内不存在一日三餐，只存在想起来就吃的一日三顿，于是他问，“什么早饭？”
叶修说：“楼下买的。”
黄少天哦了一声，权衡一下，现在还是先睡一觉比较重要。他摇摇头说：“你有多的就给我留点吧。我先去睡一觉。”
叶修点头：“行。”
黄少天把马克杯的性命交付于叶修手上，转身就回了卧室。
等到叶修把洗干净的杯子放回黄少天卧室的电脑桌上时，那人已经瘫倒在床上了，不过好像还没睡着。
“放桌上就行了……”黄少天迷迷糊糊地叮嘱。
叶修把杯子放好，瞄了一眼电脑屏幕，又问：“电脑要关吗？”
“嗯？不关不关……”黄少天这才想起一件事，挣扎着又想坐起来，“哎我去，还不能睡，我忘了看评论了……”
叶修问：“什么评论？”
“昨晚更新的评论，郑轩让我记得有空就看看……现在读者捉bug的功底还挺厉害的。我得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黄少天勉强坐了起来，眼睛都睁不开了。
叶修说：“我帮你看？”
“嗯？行啊！那就交给你了。”黄少天闭着眼睛一通指挥，“你点开浏览器，默认网址就是荣耀网，右上角进作者后台，找到我昨天更新的那章……”
听见叶修那边传来咔咔咔点鼠标的声音，黄少天接着道：“评论你大概看看就行，看有没有什么有实质性内容的东西，有就给我念念。”
叶修那边扫了两眼，开口道：“说你错别字多算吗？”
黄少天一愣，欲哭无泪道：“这就算了吧！我也没办法啊！我已经尽力注意一下这方面了！”
叶修乐了：“那没有了。”
“郑轩说改天给我找个校对，我就姑且相信他一下吧……但他办事效率也太低了……”听到没什么大问题黄少天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最后一根绷紧的弦也断了，他说着就想往枕头上倒。
叶修看了看黄少天还没关闭的word，又说：“我替你改改吧。”
“改什么？错别字啊？”黄少天脑袋已经埋到了枕头里，此时迷迷糊糊地应了，“行吧，正好你复习一下语文……改了记得保存到我草稿箱里啊，定了时的，晚上到点就发。”
叶修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厚厚的遮光布瞬间将外面将亮未亮的天色隔绝得干干净净，整个卧室内一下子陷入了静谧的黑暗。
黄少天侧躺的姿势正好面对着窗户的方向。他闭着眼，本来因为外界光线的原因有点不爽，正打算下床拉拉窗帘的时候，叶修已经先自己一步给带上了。
黄少天的心情顿时舒爽起来，刚刚无意识紧蹙的眉头此刻也松开了。睡意来袭，他昏昏沉沉还记挂着叶修方才的举手之劳，轻声嘟囔了一句：“谢了啊。”
“没事。”叶修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你睡吧。”
那人影影绰绰的身影就在触手可及的眼前。叶修声音很低，沉沉地砸在了黄少天耳边。黄少天迷蒙之际心跳咯噔了一声，他自己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神智就已经浸入了黑甜乡。
和叶修同居的日子要比黄少天想象的自在很多。虽然“同居”这词听上去有些歧义，但是他们俩确确实实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这是既定的事实。
硬要说是为什么自在的话，黄少天觉得可能是那人替自己分担了不少日常琐事的缘故。
自从叶修住进家里以后，洗衣服的事情黄少天不用愁了，因为可以蹭着叶修用洗衣机的时候一起扔进去搅；吃饭的事情黄少天也不用愁了，因为一到饭点客厅那边就会传来食物的香味。香味来源种类繁多，有时候是叶修点的外卖，有时候也是泡面，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次数多了，黄少天的防线也日益土崩瓦解，甚至有时候想把键盘一扔——不写了！吃了再说！
有时候碰上自己熬通宵，黄少天甚至会直接把叶修拉到自己床上去睡觉。反正床位空着也是空着，让人睡一下也没什么。不过叶修这人作息和黄少天比起来要规律太多了，通常黄少天通宵完打算睡了的时候，那人早就起床了，甚至还下楼买了点早饭上来。
这举动暗示性有点足，黄少天挑灯夜战一夜，肚子饿得不行，所以也就承了叶修的好意，吃了再补觉了。
除此之外，叶修整个人的存在感其实是不高的，动静比黄少天这个只会敲键盘的还小。家里虽说是多了一个人，但是黄少天其实压根受不了什么影响。
黄少天无名指一敲，打下一个句号，眼前的段落总算是结了个尾。今天的更新昨天就写好了，他现在在赶工那篇两万字的命题作文，他这两天拼死拼活又挤了两千多字出来，勉强能和以前的一并加起来凑够四分之一。虽然内容相当不满意，但是有什么嫌弃的写完再说吧。
黄少天不想写了。他站起身走出卧室，果然一眼就看见了客厅里的叶修，那人低着头在草稿纸上写着什么，面前放了好几张卷子。
黄少天找不到事干，凑了过去。
“之前没问你，你文科理科啊？”黄少天挨着叶修坐下。
叶修的笔尖顿了顿：“你看我像文科理科？”
黄少天上下打量他一眼，叶修身上穿着一件黄少天自己都没见过的无袖运动T恤，他甚至想不起来这衣服是什么时候买的，也不知道那人是从衣柜哪个角落里找出来的。
第一眼看见叶修的时候，那人穿着校服，黄少天只觉得他很瘦。不过高中男生基本都挺瘦，正是长个子的年纪，吃的东西都融进骨头里蹭蹭蹭往上冒了。黄少天当时读高中的时候也瘦，还瘦得有棱有角，就算一顿饭吃三根鸡腿，在他身上也没有丁点体现。
不过眼下再看两眼，黄少天又不觉得叶修是那种弱不禁风的瘦了，而是典型的瘦是瘦有肌肉。这人平时在家里要么看书复习要么就呼呼大睡，懒成虫了，也不知道平时在学校运不运动。想到这里黄少天瞄了一眼叶修露出来的手臂，又不动声色地瞄了瞄自己的，不说话了。
“那你看我像文科理科啊？”黄少天反问。
“文科吧。”叶修猜道。
“你怎么知道啊？”黄少天哪想到随口一猜还让叶修猜中了，顿时不太爽，“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快说。”
叶修把自己刚刚写的卷子放到黄少天面前，说：“自己看吧。”
黄少天低头一看，惊了，题干粗略估计有两百字。两百字还不算完，旁边还有一个手掌大的坐标轴，上面又是叉又是点的。
黄少天勉强从题干里挑了几个自己能理解的词语出来琢磨了一下，最后问：“物理啊？”
“嗯。”叶修点头。
黄少天没话找话说：“那你……加油写。”他也不清楚叶修水平到底怎么样，就别贸然开口求教了，万一一问三不知多尴尬啊。这种情况下加油就是最稳妥的话。
叶修没急着加油，而是说：“你写完了？”
“更新早写完了。”黄少天说，“出来去书房找点东西。”
“找什么？”叶修问。
“找几本书。”黄少天抬手刷刷刷地在叶修的草稿纸上写了几个书名，说，“卧室里没有，可能在书柜里。”
“那走吧。”叶修却说。
“走哪去？”黄少天问。
叶修站起身：“帮你找啊。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快。”
黄少天的书房里三面都是书柜，只把有窗户的那面墙空了出来。那边有块四方的飘窗，上面是一张矮小的茶几，面上堆放了重重叠叠的书和资料。
黄少天和叶修分工合作，一人霸占了一面书柜。刚刚黄少天随手写的书单落到了叶修手上，两人一时间没说话，专注于埋头苦找。
黄少天需要用到四本书，前三本都顺顺利利地找到了，前后只花了不到十分钟。不过临门一脚两人遇到了瓶颈，最后一本死活不见踪影，三个书柜被两人翻遍了，愣是影子都没看见。
“你确定在这里？”叶修问。
“确定吧，反正卧室没有。”黄少天说，“难道还在别的地方？我想不出来啊。”
叶修：“长什么样的？”
黄少天想了想，“红色的，硬壳，16开的大概。”
叶修点点头：“继续找吧。”
黄少天憋屈地叹口气，又从书架第一层开始挨个翻找起来。不过这次两人没找多久。黄少天这边才翻到书架的第三层位置，背后就传来了叶修叫自己名字的声音。
黄少天应了一声，转过头去，就见叶修手里拿着一本红色外封的书，问：“是这个吗？”
“是啊！”黄少天惊了，“靠啊，你在哪找到的？找这么快！我这边白找一阵。”
“就书架上。”叶修说，“你书名写错了。”
黄少天一愣，看向了叶修：“是吗？”
叶修把手里的书单递过去，无奈笑道：“你看吧。”
书房里的窗帘在他们进屋的时候就被黄少天拉开了，此刻下午明晃晃到有些刺眼的阳光穿过玻璃透了进来，照在了叶修背后的书架上，连带他本人也一并被笼罩了进去。
叶修的表情被光线映照得朦朦胧胧，看不太真切。黄少天站在背光的阴影里，只能看见叶修下巴以下的身体部位。那人一身普通到甚至挑不出哪里比较有特色的衣服，却硬生生把它穿出了一种不同于黄少天本人的味道。
黄少天愣愣地把书单接过来，目光顺势将叶修的轮廓临摹了一遍——每一寸弧度都被那人打上了自己独有的标签。
叶修此时也察觉到了黄少天的视线，忍不住“嗯？”了一声。
黄少天生怕他又来一句“看我干嘛”，赶紧撇清道：“没什么。”
叶修却没罢休。他上前了一步，一脚迈进黄少天待的阴影里。
“怎么了？”叶修问。
不同于预料之中的问句，搞得黄少天下意识看了一眼叶修的表情，却发现那人居然在笑。
笑容不太明显，一闪而过地掠过了嘴角和眼底，却被黄少天捕捉到了。
“没什么。”黄少天再一次回答，心跳却自作主张地来了个踉跄。
他突然不着边际地想到了他电脑里那5000字的命题作文。
待会过去可能要删了重写了，他想。
郑轩来的那天是叶修高考的前一天。
他手里有黄少天家的钥匙，一向不请自来惯了，哪知道这回情况有点不对劲。
大门传来开锁的响动的时候，黄少天正打着给叶修抽背古诗的旗号拒绝码字。那人上午刚看完考场回来，下午回家找不到什么事干，就被无所事事的黄少天逮住了。
两人正在一边背一边闲聊，结果冷不丁听见有人在拿钥匙开门，一时还有点茫然。
叶修和黄少天一同朝门口望去，看见的就是同样茫然的郑轩。
郑轩一头雾水地盯着客厅里席地而坐的两个人，其中一个还不认识，因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把鞋柜拉开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自己的拖鞋，最后看了一眼叶修，顿悟：“所以这个家里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是吗？”
黄少天书差点没拿稳：“什么啊？”
“鞋呢拖鞋！”郑轩说。
“哦，叶修穿着呢。”黄少天反应过来，憋着笑说，“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光脚踩地板进来，另一个是戴个鞋套。你自己挑一个吧。”
“我哪个都不挑。”郑轩随遇而安，“我穿袜子可以吗？”
黄少天笑了：“行啊不拦你！”
郑轩果真踩着袜子就进来了。
黄少天忍不住好奇地看了看，还是彩虹条纹的，顿时更开心了：“你袜子真好看，时尚！”
“要不要我送你一双啊？”郑轩动动脚趾说，“我淘宝上买了一打。”
“可以啊！不要白不要，反正我不嫌弃。”黄少天随口就答了，说完才想起什么似的转头一看，叶修果然在看着自己，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表情很欠打地笑。
“笑屁不许笑！”黄少天一脚就蹬过去了。不过他们俩都是坐在地上的，这姿势根本使不上什么劲。
郑轩没管这两人的互殴，径自对黄少天说：“你最近怎么回事？错别字数量直线下降啊！我看评论里都开玩笑说你是不是找枪手代打了。照你这样哪还需要什么校对啊，这笔开销都省了。”
黄少天立刻把叶修拎出来卖了：“这位！你要谢就谢他，每次我写完就交给他帮我改错字的。”
郑轩终于得以问出他进门就想问的问题：“这位是？”
“叶修。”黄少天说，“就后面那学校的学生。过两天就高考了。”
这组合有点猎奇，郑轩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这两人怎么搅和到一起的，虚心求教道：“那怎么在你家里？”
“他没订到酒店，暂时让他借住一下。”
黄少天这话说得过于坦荡，搞得郑轩一瞬间什么微词都没有了，只能点头：“原来是这样。”
黄少天又说：“反正我一个人住两个人住也没什么区别，正好他还可以兼职一下校对。”
房产证持证人都这么发话了，郑轩便也懒得管了。他熟门熟路地走到厨房去拉开冰箱门，拿了一瓶冰水出来。在关门之前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拉开门求证般地又看了一眼。
最后郑轩一边喝水，一边走出厨房问：“我给你买的牛奶你什么时候喝完的？我上次来看还有一排。”
叶修说：“扔了。”
“扔了干嘛？”郑轩震惊。
“过期了都！不扔才是留着干嘛啊。”黄少天说，“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要买过期牛奶放我冰箱里。你这癖好也太奇葩了，不能留着祸害你自己的冰箱吗？”
郑轩连忙叫冤：“明明是你自己放过期的好不好？”
“真的吗？”黄少天说，“我怎么觉得你刚买来没多久呢？”
郑轩：“我不想和你说话。”
不过虽然嘴上这么说了，十分钟后郑轩还是开口道：“你稿写完没？”
“差不多了。”黄少天说，“我自己看看有没有要改的，过两天就发你。”
郑轩点头：“行。”
黄少天问：“你专程跑一趟就为这个啊？”
“不是。”郑轩说，“还有之前跟你说的微信公众号，公司那边已经统一开通了。账号和密码我待会告诉你。别的事情有专人负责，你只需要找时间上去看看，有空回一下评论就行，和网站上差不多。”
黄少天问：“上面都发些什么东西啊？以前写的连载都照搬过去吗？”
“不搬连载。只有你平时微博上写的那些短篇。”郑轩回答，“想看连载还是得上网站订阅。”
黄少天点头：“好，我知道了。”
“最后一件事，关于《埋骨之地》的。”郑轩说。
黄少天愣了愣：“怎么了？”
“有人想买版权。这两年刑侦也算个挺热的IP题材，他们打算翻拍成电视剧。”郑轩说，“想问问你有没有意愿，约你八号面谈一下。”
叶修高考的考点就在本校，黄少天和人谈完版权的事回来的时候，那人还没考完。
不过就算没考完也快了，因为校门口的家长数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起来。黄少天之前和叶修提过一句自己会在学校门口等他，现在只身一人深入人群中，可谓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即便临时变卦了，也不得不跟着众人簇拥到了学校大门的警戒线外。
叶修出来得很快，至少比黄少天预想的快。
交卷铃才打了不到两分钟，这人就混在第一批出校门的学生里走了出来。
当时黄少天还没注意到，直到叶修都快走到校门口了，黄少天才察觉到那个贴着树荫走的人是叶修。不过那人不是一个人在走，旁边还有一个和他身形差不多的男生在和他说话。然而由于那人是背对着自己，黄少天只能看见叶修在开口，并没看清他的样子。
两人的交谈很快就结束了。黄少天站在校门边，目光落在了叶修身上，看着那人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了过来。
叶修没什么明显的表情，一路走到黄少天跟前，说：“走了。”
黄少天问：“刚刚和你说话的是谁？”
叶修说：“我弟。”
“怪不得跟你看上去有点像……”黄少天问，“有点热，吃冰淇淋吗？”
叶修说：“随便。”
“喂，能不能好好说话？跟你说到我这随便就是默认肯定回答啊。”黄少天当即果断地跑到旁边的便利店里买了两支可爱多出来，分了叶修一根，“退货已经晚了！”
叶修笑了笑，接过来：“那不退吧。”
两个人人手一只甜筒，没人说话，混在四周大喜大悲的学生之间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过了一会儿，两人又同时开口道——
黄少天说：“考得怎么样？”
叶修问：“谈得怎么样？”
黄少天立刻说：“我先开口的，你先回答。”
“还行吧。”叶修说，“不差。”
这答案太平平无奇了，黄少天都没法借题发挥。
叶修又说：“你那边是什么情况？”
“哦，今天其实也没谈什么。策划只有个雏形，所以都是空头支票。”黄少天啃了一口可爱多，说，“大概就是影视公司那边看上《埋骨之地》了，想拍成电视剧，不过选角都还没定。前段时间联系了公司那边说想买版权，顺便让我当编剧。今天叫大家去见个面，别的细节都没确定好。”
叶修点点头，想了想又问：“就你们双方见面？”
“没，投资方也派了人来。”黄少天说，“好像是叶氏那边的吧。”
叶修的脚步顿了顿，“叶氏？”
“是啊。”黄少天说，“你不知道？不会吧？就是那个……”
叶修摇了摇头：“……没，我知道。”
黄少天吃完了最后一口甜筒，竟然还一脸认真地称赞道：“知道就好。”
叶修：“……”
两人走到G中门口的大马路上时，在街边看见了等候多时的郑轩。
黄少天走上前问：“你还没走啊？”
“……”郑轩说，“不好意思啊马上就走。”
“不是，”黄少天憋着笑说，“我的意思是刚刚我进去找叶修的时候，你不就说要走吗？现在怎么还在这？有事？”
“对，魏老大把这个月的征稿主题公布了。”郑轩说，“懒得给你发微信了，我就等着亲口跟你说。”
“行，你说吧。”黄少天说完，又担忧道，“这次不会像上次那么坑吧？大家日常一点淡定一点，心别再动了行不行！”
郑轩憋着笑说：“行。这次主题是‘意外’，你回去慢慢想吧。”
黄少天听闻这个主题却愣了愣。
郑轩看了看他，问：“也不好写？”
“不是。”黄少天笑了笑，又摇摇头，“这个挺好写的。今天晚上就给你写出来。”
郑轩惊了：“别啊！慢工出细活，你别着急我保证不催你了。”
黄少天说：“我不急啊，真的挺好写的。”
郑轩：“你还是下个月八号给我吧，你提前给我我也不认的。”
“我靠你什么毛病啊？”
“真的！没开玩笑！”
黄少天懒得和郑轩争了，挥挥手打发他：“算了算了你走吧，我要跟叶修回家了。”
郑轩狐疑：“急着回去干嘛啊？”
“打游戏。”黄少天说，“他早就注意到我键盘了，说正好适合打游戏。我当时跟他说反正我有两台电脑，考完试我们俩就大战三百回合。”
郑轩服了：“行行行玩去吧你们，就我最忙。”
告别郑轩以后，两人并肩往小区的方向走。走路途中黄少天又对叶修道：“哎，你有没有微信QQ什么的，给我留一个吧。”
叶修问：“怎么？”
“留着好联系啊。”黄少天说，“说不定你家里人什么时候就来捉你回去了。到时候我们俩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我怎么找你？那不是见个面都见不成了？”
“没事。”叶修笑了笑，意味深长道，“会再见面的。”
后来，六月刊的《Glory》上，夜雨声烦的稿件当选了“当月最受读者欢迎的文章”。那篇主题为“第一次心动”的文章，夜雨声烦起的标题叫做《你好》。
在结尾，他这样写道：
“你好，想吃可爱多吗？”
END
不会写年下，大家看完别打我
可爱多真好吃
